著名诗人李自国作品选读
作者简介：李自国 原名李自贵，笔名西村。四川富顺人。中共党员。先后毕业于卫校中医士专业、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法学研究生，1988年就读于鲁迅文学院第四届作家班。现为《星星》诗刊副主编，副编审。1982年开始弃医从文，1994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诗集《第三只眼睛》、《告诉世界》、《遥向你的花季》、《场——探索诗选》、《水洗的歌谣》、《大海的诞生》、《深埋记忆的挽歌》、《生命之盐》，评论集《西村诗话》等9部。诗集《告诉世界》获第二届四川省文学奖。其作品在全国性诗歌大赛中获奖30余次。
我从井场那边回来
夜 已经很深很深了
三三两两的
盐灶 茅舍
在我案头
隐隐出现了
两千年的遗存
让我沉默了许久
我在那里遇见很多
温故的老人
他们仿佛是一具井架
仿佛是我明天
选定的日子
在遥远的山上
移动着 哼一首煮海的歌
可以这样开始了
来自另一块土地的喧响
荡漾我眼底
一片碧绿的盐湖
属于亚热带湿润的
季候风 多年来
你就为此载动我双脚
古木浓荫的洼地
灵魂飘散血肉的芬芳
天亦幽幽
地亦幽幽
后山的不断召唤
使我以井身的高度
发现祖先的面孔
被一种色彩和声音刷过
山岩又一次震响
山岩又一次震响
雪地往下滑动
黑卤呵 我们等你出现
等你出现 乌云遮东
乌云遮南
沉溺于寒风中的井绳
从我们肩头 祖先肩头 儿孙肩头
翻过一道道山
滑出一匹匹岩
岩叶深处是井盐呵
岩叶深处是傍晚
井神井神你快张口
黑黑的卤水冒出来
天街的火把打起来
咚咚藤鼓敲起来
早打露水晚打热
太阳落坡就要黑
黑黑风窝里 一口老井说话啦
两口三口跳出个新娘来
身着纹绣的瓦罐盛满汗
汗神渍出白花花盐
苍天敞开是喊叫的心呀
岁岁庆典裸魂来
四方的云使汇拢了
瞧 它们升起 它们升起
高高天车 走进炊烟
一行行蹄印踩出来
神圣的盐庄转起来
是什么样的声音
镂刻心怀
户外紧闭群山
参加天车林立的祖先
以最广阔的梦的歌手
立在盐场上的放号
天空发出团团火焰
我被微微覆盖在
那团大张的嘴唇下面
不可理喻的心呵
被闪灼的声音点燃
而生命巍峨的图腾
呼唤我在同一天空下
穿越它所有无盐的年代
我的指头忍受种种冰凉
挖掘古井的手势
触动角色深深的内涵
跌落了什么 起伏了什么
站在祖先弯曲的地方
就像童年捂住耳朵
所有回荡停止谛听或倾谈
回到山岗，回到一首歌谣中央
感受仁慈善良的阿达
怀抱他柔云般的目光
怎样把群山喂养
又怎样在牛羊归栏后
将羊皮筏派上来年的用场
雄鹰飞得很高
山风夜夜拍打
在高高山寨，阿达带着念想
天亮后就要去穿越那片古老的树林
是狩猎，是刀耕，抑或是收获
来了，又去了，冬天夺走的
新春又从阿达的心底补偿
阿达的念想穿过了迷雾
阿达的念想跨过了神话
听河流与万物对话
谁能说出拉莫的身世与衷肠
而獐子，长着弯弯牙齿的獐子
在山岗，在寨子中央
日夜摇动着篝火与彩裙
一个口弦经年流落在外
一把月琴带着阿达的梦想神奇地歌唱
黑山养育的寨子哟，挂满披毡的寨子
随玉米和荞子长高长大的寨子
何处有你古堡一样的仰望
何处是阿达命里生根的故乡
喝过栏门酒，来到你的牌坊前
打开五月的掌心，大白沙的明珠
滚落一地唢呐声
太阳的俄勒惹，月亮的阿咪子
高过大地，也矮过会理古城的风雨
留在小黑箐传说中的胎衣，年年返青
宁静的彝乡，是阿咪子那盏
省油的灯，浑了这盆鸳鸯水
瘦了前房的沟渠，涉水而来的婚姻
啪啪啪，是彝人的蹢脚舞
是农事的婚床，令六畜冲动，五谷生金
聪明的喇叭们含演多少庄稼剧
你远离小黑箐临近小黑箐
拜过阿达和阿嫫，两股从未断绝过的
水源，而身后的羊群赶来一阵彝家山寨的乡音
一串星星，一串攫取黎明的
眼睛，请不要轻易泄漏阿依的自尊
生活这本大凉山的四季课本
每翻一页都是春天般的引领
到了九月，一个崭新的开始
学年的钟声正在眸光之下流溢
他们一声不响，一声不响呵
伏在寨子里的老墙豁口张望
那双阿嫫的手，俄勒惹的镰
投向空中时便有过的一条条理由
都令他们日渐迷失的身影
围绕日子这道应用题
谁能饱含阳光明媚的教室
谁能分辨学期末，涉河的阿依
满脸泪痕，多想从梦游过的
繁华古城，那些无人问津的书包里
找到一条出路或者切入口
祈求大地上的目光捧读他们
记住这些彝山里的阿依
记住青石板上的脚丫
问候明日那些彝家的脊梁时
又将怎样打开大小凉山图腾的神旨
深秋时节 我携带满天云霞
早早来看你 端祥你的肤色和模样
你是一幅珍藏已久的风景画吗
塔里木河两岸已是一派金黄
请允许我用维吾尔语跟你打个招呼
托克拉克* 你好！你好吗？！
是谁站在风中不停举伞
是谁踩着黄沙低声吟唱
暴裂的肌肤 裸露的胸膛
连同你浑身扭曲而坚硬的枝条上
即使唤不回那一只只栖息的鸟
也要以另一种飞翔 在戈壁滩上
留下树的玩强风的形象
生而不死一千年 死而不倒一千年
倒而不朽一千年 三千年的轮回啊
你毫无察觉地生长
留给苍天和大地一个生命的绝唱
在这人迹罕至的峦荒
在这戈壁瀚海的温床
你用苍鹰的翅膀遮盖了天空
你用天山的神话抵挡狂风与恶浪
只为击落苍天为海
只为击起苍海为人间天堂
大漠 荒滩 风暴 半道黄沙
孤独 凌辱 遗弃 满腹愁肠
托克拉克老人 你想回家吗
茫茫苍海苍海茫茫 无家可归的老人哟
当我踏访大漠长河的黄金走廊
当你拥有太多赞美目光而遭拥堵时
此刻 你孤寂的心思在无边的沙漠里流浪
*托克拉克：维吾尔语，意即最美丽的树。
眼睛一直望着前方
扑面而来的风沙 连同
行将枯萎的骆驼刺 野蔷薇 银白杨
没能阻挡它高大而豪迈的步伐
不着边际的黄沙因想象而四处流浪
一念之差 它的睫毛已长成风景了
忧愁和伤感的泡沫
多像鲜艳的唇膏
涂抹了整整一个晚上
荒漠之路上竖起一道路标
时间萌动迁徙的念头
没有月光滋润岁月的肤色
没有地名和指向 即使是风
也脱不去一件十万吨黄沙做的衣裳
期待一声叮咚 叮咚 叮叮咚
就在这一瞬 恍若百世千年
在悲与欢的两岸
没能感觉到它音乐的形体吗
你来 它便用灵魂在唱
为追赶一片绿 在峰回路转之间
而作一回沙漠中的真心英雄
它一天比一天自豪
硕大的两眼一直把前方凝望
克孜尔千佛洞
从公元三世纪的木鱼声中走出
赴西天取经的僧侣们
有的早已无影无踪
有的却在这片洞窟里打坐
一坐便是上千年
上千个虔诚的信徒
只为在白云的高处将众生普度
不同寻找 难得这么具体
斧凿刀磨 纵横交错
你用洞窟们吐露出的真言
求得一生一世的解脱
你的笑容是瞬间的永恒
你的离去是雪前的寒松
你的背影是难解的谜
你的手背是一条弯弯的渭干河
觉与不觉 时间在你的洞窟里
塑造成静物 被游来游去的目光
孤零零地走来
不知谁 给你一声问候
午安——千佛洞 通往西天的路
依旧瘦长 依旧辛苦
亦如愁寂的枯肠 扔在沙漠深处
哦 千佛洞 假若万念俱灰
我还能在你脚下立地成佛吗？
即便不能成为你的一千零一个
也要化作一堵厚厚的墙
在克孜尔绚丽多彩的天空下
为你遮雨挡风
我和你日夜相随
在茫茫的天地间
迎来的是风 送走的是雨
不能翻阅的昨天 害得我
两眼淅淅沥沥
看清楚什么了吗？
空气清澈 阳光得体
湖水里有两个赤赤条条的女人
那是姊妹峰悠长的倒影
又像是在湖水里嬉戏
读吧 那位老牧人不慎摔碎的
这面日月宝镜 早已
化作两泓湖水 而被称之为
冰山之父的慕士塔格峰
你却长睡不醒 或燃烧一生
默默地守候在寂静的湖畔
动人的传说 总会带来
纯美的风景 总有小鸟与你同行
老牧人与孩子 雪山与湖泊
紧紧相偎相依
这是喀拉库勒湖的
另一种情景 自由的呼吸
降临湖面 从此不渝的爱情
受孕于一千次目光的抚摸
分娩于一万回最壮美的图腾
玉其塔什草原少女
她说玉其塔什草原
是她最可爱的家乡
柯尔克孜少女的相思
是黄昏里漫步的牛羊
草原上泛青的牧歌
映红了她那张瓜子模样的面庞
英雄的玛纳斯是她心目中的骄傲
玛纳斯挥动的牧鞭 赶来一匹
从天山飘来的锦锻 变成
这里的草原这里的牛羊
玛纳斯有雄狮一样的性格
玛纳斯有青鬃狼一样的胆量
玛纳斯有飞龙一样的容颜
玛纳斯有大山般的体魄和健壮
当寂寞与忧愁留在她多情的睫毛上
我惊奇那份美丽与坚强
是不是也来自《玛纳斯》史诗里的力量
哦 如三叶草般美丽如初的少女
你是闪烁在晨雾中的景物吗
太阳出来了 一切都已明朗
此时此刻的我 在多年后的都市里
依然遥想着几千里外的那群牛羊
以及牧遍草原的那位柯尔克孜姑娘
“五岳不看山，
神木园归来不看树”
——新疆民谣
走进天山神木园，一如膜拜
秀丽与神奇的天国。国王就是当年阵亡的苏力坦将军
已满九百岁。他依然活着。两眼炯炯有神
他和远在麦加的妻子，已长成
一对鸳鸯树。在神木园里生生不息
面对沉默无语的神木园，我已不在乎
别人钦羡的目光。我要借你非凡的意念生长
这植物王国才显得，可亲可敬有意义
这里有上千岁的老爷杨。这里有年幼百岁的孩子
踏着斑斑驳驳的黄叶，我祈祷你
永恒的生命。我读懂了什么是神奇什么是不朽
什么是沧海一粟，桑田轮回。远方呈现
忽隐忽现的幻影。海拔七千多米的天山主峰
——托木尔峰站在远方静静地呼吸
蝴蝶高飞。燕子远翔。大雁魂牵
这就是我所见到的神木园吗？在这一刻
我要细数你的往事，富有而高贵
听。大漠深处缓缓升腾的乐音
如泉涌。如树坚。如一夜草长莺飞
携带天山那束早霞的憧憬，我要和你的
家族族谱一一亲近。在银白杨。胡杨。山柳
小叶腊中间，你留下太多先知的秘密和故事
我将同野蔷薇，沙枣，骆驼刺等灌木小孩
玩一道道人生游戏。茫茫的人生之河呵
到处弥漫着神秘，而天空中那只盘旋了千百年的
苍鹰。如我满腹心事，久久不忍离去
名誉顾问：杨 炼
总 编：木 子（相思枫叶丹）
主 编：王跃强
编 委： 雪 儿 河汉女
总编微信：tiantian19890902
1、唯一投稿信箱： 241618280@qq.com 作品+简介+照片+微信号，所有投稿均视为“原创独家授权文学沙龙”（不同意原创授权，请勿投稿）。两周未刊发，可自行处理。谢绝抄袭、一稿多投、违法及侵害他人权益内容，文责自负，与本平台无关。
2、“赞赏”金额少于10元不结算（含10元）；超过10元，2/3为作者稿费，1/3用于平台运转和发展，无赞赏则无稿费，发表后第四天结算，后续赞赏不再发放，不同意此规则者请勿投稿。稿费红包24小时不领取，视为自愿赞助平台。
3、编辑部有文稿编排、版面设计权利，不负责校阅修改文稿、不提供制作预览。发表20篇以上的作者，可申请制作个人微刊文集。（插图来自网络）